丁一在我的小说里出现过多次了,但每次都只写了他只鳞片爪,属于配角的配角,所以他一直不满意。他的最大心愿是能做一回主角,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小说主人公。 我总是有我的为难,丁一是我的一个不错的朋友,他的生平行状我的确很熟悉,但我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,他的世界与我的世界也没有多少交集,而且,更致命的是,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,天生就是一个配角的命。以他为主人公写一部书,我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。再怎么拔高,他终究是高大全不起来的。而如果我把他写得猥猥琐琐的,又怎么对得起他的殷切期待和朋友的情谊呢? 但我的种种搪塞终究拗不过他的死搅蛮缠,每次多喝了两三杯酒,丁一就会圆睁着两眼逼视我: “我是丁一啊!只要有按顺序笔画排名的,偌大一个中国,你倒说说看,还有谁能够排在我的前边?” “全中国排名第一的丁一怎么能没有一部传记啊,你何青青不写我丁一绝对是一种失职。” 这个时候的丁一俨然一个大人物,真是雄视天下睥睨众生,我是非得仰视他不可的。 更多的时候,只要逮着我闲下来,丁一就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他的人生经历,事无巨细,而且,凭我对他的了解和感觉,他的许多叙述,在他一次次的重复之中,已经添加了加工和虚构。拖得太久,我真的害怕受他的加工和虚构的影响,慢慢会远离他的真实,再不能写出一个本真的丁一了。 我只得答应丁一试试看,但我让他要有思想准备: “何青青常常画虎不成反类犬呢。” “你何青青才是一条总是咬人的狗哦。” “我只是感觉有人威胁到我我才会咬人呢。” “写砸了我丁一绝对不会抱怨你。” “只要你砸
白癜风专家哪里最好得起你何青青自己哦。” 我开始认真关注起丁一的新浪微博,把丁一在各个网站开设的博客直接快接到自己的电脑桌面,阅读他的每一次更新,重读他的旧博文,甚至他的全部转载和链接。 丁一的QQ号码也被我修改为特别关注,以便随时掌握它的空间变化和签名留言的更替。我和丁一的聊天也越来越多,全部聊天记录也都不再删除。 为着督促我早日下笔,丁一对我总是有求必应。 丁一给我送来了他的全部日记本和读书笔记。 我又要来了丁一的种种涂鸦,发现他比我还勤于动笔和惜字,诗稿文稿几大捆,连中学大学作文本至今都没有舍得丢弃。 尽管出自丁一的许多笔墨已经难以认读,但拿来放着心里也会踏实些。 只有索要丁一的书信往来类似于与虎谋皮。 起初丁一推说他没有保存书信的习惯。 我知道如此惜字的人一定会保存书信的。 丁一只好送回了多年前我给他的信件。 我要丁一毫无保留。 丁一又拿来了部分朋友的回信。 继而丁一又送来了文朋诗友的信件。 一些女朋友的书信也送来了。 丁一自己的部分书信草稿也送来了。 最后丁一和他妻子谈恋爱甚至他和情人的通信也送来了。 到了这一步,我知道自己要被逼上梁山了。 丁一的确是一个如我一样的平凡的小人物,形而下地生活着,他所经历的正是我们每个人一样经历的,他所做的也是我们曾经做的正在做的或者将要做的。但丁一的全部人生也正如我们每个人一样,绝不仅仅是为了活命的一把糠。 丁一同样也是形而上的,他同样有一颗不安分的心,他的精神世界同样是丰富多彩的,甚至他的灵*也常常是痛苦的。从他的《曾经的等你》之中,我就能听到自己的呻吟: “1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:你不必出门去寻找了,最好的都是自己找上门的。有一个人已从远方出发,你只需在家耐心等待。 我把那个人命名为你。 洞开门扉,洒扫庭院,并且为你默默祈祷:一路平安。 你的来临将成为我永生的阳光,将使我感受到幸福的芬芳。 你是我前世今生来世的知音,我们在伊甸园就曾相识,我们的重逢属于某种还原,必将温暖整个人类。 在我们比膝而坐时,天涯海角都将听到我们的欢歌笑语,在我们?足而卧时,属于人类的喧嚣都将停止。 你将使我不再无聊,不再寂寞,不再孤独,不再痛苦。 (感人爱情故事 ) 2 我已陷入深深的不安中。正午的钟声早已响过,从敞开的大门投射到室内地面的阳光,已经退缩到门槛
北京治疗白癜风医院哪家比较好边,你却依然没有到达。 你也是戈多? 我必须是所罗门瓶中的魔*? 我开始默默地向你许愿,假如你即刻赶到,我将把自己的一切身外之物给你。 但你没有即刻到达。 假如你即时赶到,我将无条件地奉献全部身心,为你高声歌唱。 但你没有即时到来,直到日薄西山,你仍杳无音信。 假如在无边的黑暗吞没我之前你能赶到,我将视你为天使和救星,我将仍对你百般虔诚。 *昏已覆盖大地,你始终没有到达。 3 我该诅咒什么?是那个虚无的骗人的告语,还是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精灵,抑或可能阻遏了你行程的整个世界? 黑暗已经教会我用黑色的眼睛直面漆黑的世界。 关闭大门:我不能原谅你,我将拒绝你的造访。只有你可以给我不孤独的感觉,但你已失去机会。没有谁再能征服我,本来只有你。 你的存在与否对我不再有意义。 如果你在黑夜到达吃了闭门羹,你还得孤独地离去。 4 梦魇之中我惊出了一身冷汗。那个声音又告诉我:你的怨*排斥了你的灵*,它将永远飘荡于无边的黑暗,你的肉体也不再能安宁。” 灵肉分离,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,我们不都在经历着丁一的折磨吗? 走进丁一的内心世界,我开始理解他这一颗《沉默的灵*》了: “佛说, 只有有限的灵*, 在世间轮回。 每个灵*, 都要投胎: 今生为猪, 下世做人; 今生富贵, 下世贫困。 肉体凡胎, 只是灵*, 暂时的家门; 更多的岁月, 灵*是轻?, 只在草尖上飘行。 幸好我们的肉眼, 看不到灵*的踪影, 否则本来有限的灵*, 会像蝴蝶,像蜻蜓, 像所有比我们弱小的生灵, 被网罗,被戕杀, 而发不出呻吟。 沉默的灵*, 全知全能; 只是生命的血污, 封死了它的灵性。 于是人马猪牛, 都不知自己的前生, 把过场戏, 演得正正经经。 人眼看猪, 牛眼看人, 一样愚蠢。 挣脱皮囊, 相视而嘻, 才是真性情。” 丁一同样在追求不朽,他期待做我小说的主人公,无非是为着他生命的别样的延续。 我在研究丁一的同时开始思考怎么样来写这一个人了。 人是一部机器,拆散了很容易。 人生是一团纸,揉碎了很容易。 拆散了还能不能组装? 揉碎了还能不能平展? 但我不能把丁一这部整台机器搬上展台。 但我不能把丁一人生的整张宣纸挂上墙壁。 我到底该怎样为丁一立传呢? 我体味到了鲁迅面对阿Q的为难。而且丁一与阿Q风马牛不相及,更没有阿Q那样的际遇与传奇,我实在是比鲁迅更为难了。 阿Q不读鲁迅,丁一可是阅读我全部公开文字的人。写他的那些只鳞片爪,丁一还跟我较真过几次,以他为主角,字字都在写他,字字都得写他,而且每章写好网络上传,他都会也都能先睹为快,他注定会时时紧盯处处挑剔。他不认同怎么办?他逼我为尊者讳怎么办?如果我正襟危坐,一意孤行,由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地恣意涂抹他,我们还怎么能继续做朋友呢?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达成几全其美的目标? 其实,丁一的文笔并不比我差多少,单是到我手头的文字也已经相当可观,我何不尝试着让他自我呈现呢? 让丁一自己写自己,好歹由他自己负责。 但丁一不是写小说的料,否则他用不着求我操刀。 还得我来掌控全局,一切还得以我的名义。 姑且让他来做命题作文吧。 我给丁一拟定了几十个题目。只要他完成了这些命题作文,他的十面人生就会真切地呈现在我面前了。 做儿子的丁一会是什么样的面孔,做父亲的丁一又会有着怎样的嘴脸? 做丈夫的丁一和做情人的丁一是不是判若两人? 做学生的丁一与做老师的丁一会不会生死活对头? 现实中的小人物与虚拟世界里的大V如何自打耳光呢? 当然,我并不能指望丁一一切都和盘托出,甚至不能指望他完成全部命题作文,更不能奢望把他的文字原封不动地贴上网站。但有他的笔墨在,有他为自己定调,有他为自己着色, 我依样画葫芦,任由世人褒贬,他也就怨不得我了。 我已经决定了,这部以丁一为主人公的小说,我只负责统筹剪辑,只负责加工润色,只负责拾遗补缺。